在一個故事裡，有人做了一個夢；在那個夢裡，有人說了一個故事……
二零零五年五月一號，晚間十二點四十五分，我急忙地往捷運中正紀念堂站奔去，想趕上最末一般車。而在將近十個小時之前，我也匆忙地從這五號出口走出，進到了國家戲劇院，做了一個長達七小時的夢，如夢之夢。
我沒看過西藏生死書，我不懂佛，對於佛教一切粗淺的認識，都僅只來自由教科書和金庸小說。也許我不明白，在長達七個小時的『自他教換』以及夢境中，賴導想表達地是些什麼，可是，這個夢，卻是只屬於我自己的。全場那麼多的人，看著同樣的演員，同一齣戲，但心裡的那個如夢之夢，卻只有自己，只有自己才能懂。
賴梵耘說如夢之夢，是屬於她的婚禮，我想我可以理解。如果對於我這麼一個只是坐在台下看戲的人，這七個小時都是這一生中無法忘懷的永衡，更何況是那些站在台上演戲的人們呢？
這齣戲不是我的，但這個夢卻是我的，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做了什麼樣的夢，雖然我所做的夢，不一定是導演所做的夢，也不是演員所做的夢，是一個只有自己才能與自己分享與對話的夢境。
看這部戲，對我而言，是特別的，第一次花了錢買這麼貴的一張票，第一次看了一部七小時長的舞台劇，第一次和金士傑、丁乃箏還有盧燕奶奶在一個幾乎伸出手就能夠觸碰到的距離之中，第一次在看戲的時候，還能看到演員不小心噴出的口水，第一次，坐在戲台的中央，看著演員繞著自己演戲。
也是第一次，在戲落幕的那一晚，我睡不著。第一次在看完戲的一兩天內，我一閉上眼，就覺得又回到了那個空間，顧香蘭（丁乃箏）和五號病人（金士傑）以近得不能再近的距離，繞著我走。
生與死、自他交換、情慾、追尋、輪迴、看見自己，這到底是一部怎麼樣的戲呢？我沒有屬於自己生與死的信仰，也許我不懂賴導要表達的是什麼，但那個夢卻實是屬於我的，一種言語無法形容的夢境。
顧香蘭死了，五號病人死了，可是我的心中，沒有哀傷，只有一種平靜。很正常的，人都會死的不是嗎？對我而言，其實死亡好像不是一種太可怕的事，比較讓我不喜歡的，其實是死前的病痛或傷口。畢竟，對於一個於生死沒有信仰的人，死亡又是什麼呢？
有的時候，我甚至會想要嚐試死亡。我知道那是一個荒唐的念頭，我的人生並沒有悲慘到需要自殺的地步，可是就是會有那麼一些時候，我會想：如果能夠死一下，再活轉回來，看看死亡到底是個什麼東西，解開心中的那個疑惑，該會是多麼棒的一個經歷。
可惜人死了很難活轉回來，否則我一定會試試看的，如果死後的世界不錯，那乾脆永遠不要回來，待在那個死亡的夢境裡也是一件不錯的事。
而在這七個小時中，我最不明白的一點，是為什麼這一個七小時的夢境，我卻覺得一晃眼就過了。有人說這部戲是一部史詩般的鉅作，可我怎麼覺得一下子就演完了呢？
散場了，但其實我不願意從那個夢裡醒過來。有的時候，我會想，到底是為了什麼，我這麼想要看戲？是為了什麼，我這麼喜歡ＲＰＧ的遊戲？是不是因為，我活得根本不快樂，其實我根本就希望自己的人生不過是一場夢？
說實話，這次的演出，除了一些小地方（第一個，是另飾演五號病人Ａ的朱宏章，也許是與金士傑搭的關係，有一點點被金寶壓過了，顯得比較沒有那種精彩。再來就是兩位江紅為了要學京片子，結果咬字反而有點糊掉，比較可惜一些），真的是一種無法言喻的經驗。
其中有一部份最讓我嚇到的，應該就算是顧香蘭的部份了，盧燕奶奶的部份不用說了，光一開頭的集體故事一出場，整個氣氛就開始不一樣的。
而飾演中年顧香蘭的丁乃箏，我想，他真的不算是長得漂亮型的，但是當盧燕奶奶躺在床上，少女顧香蘭站在病床後的高台上，丁乃箏出場的那一剎那，我真的被顧香蘭給煞到了。
那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明明知道那是虛構的人物，但她就是在妳的心中活了起來，是那麼地迷人，勾得人心裡噗通噗通跳的。難怪，無論是王德寶或是伯爵，都是那麼地想要得到她。
故事說完了，演員出場謝幕了，我真的有一種想要起立鼓掌的衝動，七個小時，生命中一個長達七個小時的夢與生命，是那些演員們所給我的。可惜，那個空間有點小，我又怕擋到人，所以沒起立，但我後來看了看，環型劇場外有不少觀眾都在起立著鼓掌，害我有一點後悔。請容我在這裡，再對所有的演員還有工作人員，致上最深的敬意，妳們真的很棒。
有的時候，其實我會跟江紅懷疑雞蛋輪迴一樣懷疑自己的整個人生，如果我更早一點迷上『戲』這個東西，我還會是現在這個樣子嗎？搞不好我早就跟其他人去瘋舞台演出，還有舞台技術了。
畢竟，就像玩ＲＰＧ的人總希望有著一個只屬於自己的ＲＰＧ遊戲一樣，在許許多多個夜深人靜的夜晚，有的時候，我也會想，如果是我站在台上，那又會是一個什麼樣的故事？
甚至，曾經在我的夢中，我演過那麼一次戲，甚至在醒來時，我還隱隱約約地記得夢中的台詞。
就像五號病人所說的那個牧羊人的故事一樣，再長的夢，終究是會醒的，戲演完了，也是會散場的。只是，這一次，我要把一切都記在腦中。真希望表坊會出 DVD 啊！不管再貴我都會去買。
五月七號還有一場，如果大家弄得到票，真的真的很值得去看的，這真的是一種難得的經驗，錯過這一次，也許這一生都不會有的。
我想我說再多，也無法表達其中的萬分之一，而且，其實我有一點小小的自私，想要讓這部戲成為我自己的一個小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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