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陣子在書店看到了一本三民出的公孫龍子,因為很便宜所以就買回來看了一下,但是看到一半又被其他的事情打斷,因此目前進度還只停留在指物論的剛開頭而已。
公孫龍最著名的兩個辯論應該就屬白馬非馬和辨堅白了,在看白馬非馬的時候,有一些書裡解釋的部份,我不大認同,所以在這裡小記一下。不過因為我的文言文不大行,看的東西也不多,或許我的說法早就被否定也說不定。
在辨堅白的部份,其實還滿好懂的,簡單地說就是我們無法同時感受到一顆石頭又硬又白,我們用看的只能看到白色的石頭,卻不能得出石頭很硬的結論。
這樣的概念在蘇菲的世界中也有過類似的描述,我們的感觀是單一的,而整合感觀則是理性的工作。
然而白馬非馬就不是這麼好懂了,為什麼白馬他不是馬呢?在表坊的『又一夜,他們說相聲』裡面,吳慧是這麼解釋的:
如果我和你要一匹馬,你給我一匹黑馬或黃馬都可以解決我的問題;但是如果我跟你要一匹白馬,你給我黑馬或黃馬就不能解決我的問題。所以說,白馬他不是馬。
這一段其實就是翻譯自公孫龍子中的這一段:
曰:求馬,黃、黑馬皆可致;求白馬,黃、黑馬不可致。
而在書中或這段相聲中,對於『白馬非馬』的翻譯都是『白馬他不是馬』。
而用這個解釋下去看,公孫龍的白馬非馬就成了一種詭辯,白馬明明是馬,怎麼會說白馬他不是馬?就算公孫龍提出再多的說明與解釋,還是讓人無法接受。
然而就我看來,大家都乎都忽略掉了幾件事:文言文的特性以及公孫龍的『指(萬物的名字)』與『物(萬物的本質)』。
在文言文中,經常大量省略了主詞動詞甚至是受詞,而公孫龍子的著書年代又更早,在千百年中語言的使用方式和規則是一直在變動的。
基本上我認為這一句的翻譯本身就有問題,我自己覺得公孫龍的『白馬非馬』,其實精確的說是『白馬非(指)馬』。
所謂的指,在公孫龍的思想裡類似於道家的『名』,也就是我們在描述世間萬物時所使用的名稱,有了這個『指』,我們才能知道大家到底說的是什麼東西。
從公孫龍子裡頭有一篇專門的『指物論』,以及『辨堅白』中,就可以發現,公孫龍對於名字和本質的區別,有相當嚴苛的看法在。
而『白馬非馬』,就我自己看來,絕對不像是在說『白馬他不是馬』,而比較像是『我們不能用白馬這個對特定的馬種稱呼的名詞來稱呼更上一層通用的概念--馬』。
如果以物件導向來看的話(歹勢,我是學資訊的,有職業病),可以這麼描述:馬是父類別,而白馬是子類別,向上轉型的多型(用馬的參考來存白馬的物件)是永遠可行的,但向下轉型(用白馬的參考來存馬的物件),就很可能會出問題。
或者以柏拉圖的理型論來看,馬指的是理型世界完美的馬,而白馬是現實世界中馬的投射,我們當然沒辦法用不完美的東西來取代完美的理型馬。
如果加上這個『指』字,公孫龍子的解說並非就只是強詞奪理的詭辯了。
而是實上,從『白馬非馬』的許多對話來看,公孫龍子確實也是在強調『名』與『實』的對應,以及下層(子類別)分類以及上層(父類別)的差異。
例如這一段,就是在講『馬』這個父類別,不包含『顏色』這個屬性,然而『白馬』這個類別,則清楚的指明了自己的顏色。
曰:馬者,所以命形也;白者,所以命色也。命色者非名形也。故曰:『白馬非馬』。
而上面引用的黃黑馬的例子,也說明了,『馬』這個上層的概念可以指稱任何種類的馬,包括白馬黑馬與黃馬。然而當加上了顏色屬性的『白馬』時,就只能指稱白馬,不能指稱其他顏色的馬匹。所以,我們不能用『白馬』這個下層概念,來泛指上層概念的『馬』。
以上就是我自己對『白馬非馬』的想法,我總覺得用『白馬不是馬』來解釋這句話,然後一直在上頭打轉,覺得公孫龍子在詭辯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當然,我也還沒看完整本書,所以不確定這樣樣的說法,和公孫龍自己的哲學是不是有相衝突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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